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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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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

赫連毓今日在竹亭裏與聞老先生下了一日的棋,天色暗下來,他又去的嫻貴妃宮裏坐了一會,眼下宮門落鑰,他剛好出不去了。

只是沒想到能在這裏碰上黎音,赫連毓眼中劃過一絲意外。

馬車內的女郎聽到動靜,連忙掀開車簾,俯身行禮。

許久不曾見她了,赫連毓有些錯覺,眼前這個人與他記憶裏的不太像。

今日天微涼,她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絨袍,秀美的臉龐攏在大衣間,兜帽微微敞開,他看到一抹白皙的脖頸,許久未見,記憶裏的那個小女孩一如既往明艷動人。

“黎姑娘去哪裏了?為何這麽晚才回宮?”赫連毓好奇問道。

“回殿下的話,臣女回府取了一些東西,不小心耽擱了一點時間,這才來遲了。”

“東西可取回來了?”月色灑下,赫連毓的聲音也難得溫柔起來。

黎音覺得他有些古怪,但她卻絲毫不敢大意,這位三殿下並不是外界傳言那麽簡單,她小心翼翼打量著他。

月光下,他穿了一件雪色大氅,墨發攏在身後,公子如玉,世無其二。

“回殿下,取回來了。”

黎音答得也是小心翼翼。

直覺告訴她,赫連毓比赫連容還要危險,但是她卻覺得他有些熟悉,好像在哪裏見過,卻又記不起來。

“既然如此,黎姑娘快快回去吧,天黑路滑,小心些。”

明明暗暗的月色落在他的臉龐上,黎音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心下震驚不減,赫連毓對她這樣關心,可不是什麽好事。

話落,青年便率先向前走了,黎音抿了抿唇,好像剛剛是她的錯覺,三皇子憐香惜玉,怕是對所有人都這樣。

或許他顧及她的身份,言語之間並沒有太多僭越,饒是如此,也讓黎音久久不能平靜。

她忘記了一件事。

今天去薛府,忘記問薛子衍到底是誰當上了新皇。

黎音有些懊惱,這麽重要的問題她忘記了,雖然不知道薛子衍清楚不清楚,但既然他應下了她的請求,想來應該有謀算了。

她吸了一口氣,但願不會出現紕漏。

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。

薛府,書房。

昏暗的室內並沒有點燈,桌案上擺著一幅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畫卷,畫上一位嬌俏女郎,眉間含笑,鬢間簪花。

她笑得溫婉嫻靜,額間一抹花鈿卻讓她平添了幾分嫵媚動人。

薛子衍閉上眼眸,冷白的手指扶上眉間,他有些煩躁。

“母親和你說過多少次了,不要隨意往外跑去,母親見不到你會著急的。”

“娘,我不會了。”

“伸出手來。”

記憶逆轉,看似溫柔的女人倏地變得嚴厲起來,她的眸光沒有一絲溫情,淡漠的看著他。

戒尺落在手心裏,一聲又一聲。

年幼的孩子承受不住這樣的折磨,卻死死咬著嘴唇,不敢出聲。

良久後,女人打累了,抱著他低聲抽泣起來。

他不明白,明明受罰的是他,為何她會哭得那樣傷心。

他低聲喚了女人一聲。

她卻哭得更加大聲了。

又過了很久,女人松開了他,她那雙盛滿淚水的瞳孔裏含著一絲決絕的堅定,“你記住,今日我們落成這樣的下場,都是拜薛長白所賜,他與你同姓,與你流著一樣的血,但是,你要記住,你必須恨他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他負了我們,他害了娘親,他害了娘親……”

女人一直在重覆那句話,不知過了多久,她嗓音幹澀,眼淚也流竭了,直接倒在地上睡了過去,昏暗破舊的小房子裏,除了風聲灌入的呼嘯聲,再沒有別的動靜了。

薛子衍手指捏了捏眉心,漆黑的雙眸睜開,潮濕微涼的空氣湧入,果不其然,今夜有雨。

他將桌案上的畫卷小心收好,覆又想起今日少女那一雙緊張卻明亮的眼眸,夢裏面的饑餓寒冷再也不會出現,她占據了他心裏很大一部分空間。

當年他並不後悔遇見黎音,若是沒有被帶回黎府,他怕是會活得更加艱難。

只是黎音不知,當年小姑娘嬌俏靈動的話語,讓他覺得原來自己身處人間,而非陰暗卑劣的地獄。

女人死後,他大約才五歲。

一個幼童,失去了唯一的倚靠,恰逢是冬日,漫天的白雪覆蓋,他看著屍體漸漸發爛,空洞的眼眸裏早已流幹了淚水。

他無處可去,只能待在那間房子裏,無助縮在墻角。

夜裏寒氣大,他只穿了件單衣,根本不能抵禦寒冷,小男孩被凍的手腳冰涼,直接暈厥了過去,還好路過了一位好心人見他可憐,將他送去了醫館。

他神志不清,記不清那位好心人的容貌,他在醫館裏躺了一個月,好心人急著趕路,匆匆留下了幾兩銀錢便徹底離開了。

他根本不懂,剛出醫館的門,手裏的銀錢便被角落裏的乞丐一搶而空,他呆呆的站在那裏,他們說他是傻子,是孽障,是不該存在的人。

再然後,他記得自己過了很長一段挨揍的生活,才漸漸融入了他們。

他學著他們的模樣跪在路邊,乞求每一個路過的人施舍,有時候運氣好了,能填飽肚子,但大多時候,都是饑寒交迫,無望又無助。

這樣的日子足足持續了好幾年,待他長大懂些事時,才明白了要想不被人欺負,得學會些自保的本事,他花光所有的積蓄進了一家武館,從最初一直被人揍到後面漸漸占據上風,直到最後,他成為那裏的佼佼者,才有資格脫離奴籍,成為普通的平民。

之後,他的日子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那個少女一襲鮮紅奪目的羅裙,給他灰暗的世界裏照進來一抹光。

薛子衍唇邊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,前塵往事於他而言,早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,那些過往,大多數他已經在漸漸忘卻了。

若不是今日薛家人擅自給他送東西,他也不會想起那個女人。

徐家五娘,當初一意孤行,結果卻不盡人意,她未婚產子,給徐家帶來災禍,又遭到心上人的拋棄,帶著繈褓中的孩子遠赴上京,只是她執念太重,不僅毀掉了她整個人生,還讓她的孩子吃盡苦頭。

萬幸,薛子衍的人生沒有一暗到底。

上天還是垂簾他的,給了他又一次挽回的機會。

雨勢漸大,驚雷驟響,黑沈的天空中猛地劃過一道閃電,攪得人心神不寧。

薛長白從睡夢裏轉醒,伸手捏了捏眉頭,疲倦的面容上升起一絲無奈,而後深深嘆了口氣。

當年種下的因,如今結出了果。

薛長白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,當年棠兒與他決絕的時候,他其實不知道她已經懷了他的骨肉,那年他奉命調查一件事,誰知中了敵人的奸計,一身武功廢了大半,陰差陽錯間翻進去了徐家小姐的院子裏。

彼時月華落下,他只隱約看到了少女驚訝無措的面容。

他撐著最後一口氣擺出一副蠻橫的樣子,威脅她必須要救自己。

他記不清少女是如何回應他的,他那滿身是傷,威脅她已經花光了最後的力氣,若是少女不答應他怕是隨時都有可能斷氣。

他在賭,也在為自己求最後的生存可能。

再次醒來時,他被關在一間柴房裏,四周都是陰暗潮濕的氣息,他蹙了蹙眉,發現自己受傷的部位已經被人包紮好了。

薛長白挑眉,眼底閃過一絲意外。

外頭射進來一抹陽光,溫和不刺眼,薛長白試著動了一下胳膊,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被捆了好幾圈。

他無奈,若是以前,這些繩索自然不能輕易禁錮住他,但現在,可真是有點難辦。

薛長白嘆了一口氣,好歹他的命保住了,他有些無聊,腦海裏不禁冒出來那日見到人,其實他並沒有記住她長什麽樣子,只記住了當時她好像被嚇到了。

像一只受到驚嚇的小白兔。

薛長白隨意想著,忽然,他低頭瞥了瞥懷裏的東西,還好沒有掉。

他松了一口氣,想著等回去後一定要把好不容易尋來的罪證交給父親,這件事情辦完後,他定然能在父親面前受到重視。

到時候,母親的日子也會好過點。

又過了一會,外面才響起腳步聲,薛長白豎起耳朵,聽到了鑰匙插入鎖裏轉動的聲音。

門被推開,他看到了一個丫鬟打扮的人走了進來。

“你醒了?”

薛長白不動聲色點了點頭,心中卻想,這個丫鬟莫非就是那位小姐的貼身丫鬟?

“醒了就自己吃飯吧,我們府邸不養閑人。”丫鬟對他的態度並不算太好,嘴裏似乎還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麽,薛長白沒聽清,不過他並未生氣。

他看著碗裏的饅頭,忍不住道:“你們小姐呢?”

“你還有臉問,就是因為小姐救了你,才被老爺罰去廟裏自省。”丫鬟說著,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。

薛長白心底有一絲愧意,心想自己確實是害了人家。

畢竟一個家世清白的女子無端救了個陌生男子,傳出去對名節受損。

只是那時,他並不知道這裏是一名女子的閨閣,重來一次,他亦是會那樣做。

命運有時就是這麽無常。

他被人趕了出來,模樣頗有些狼狽。

按理說這時候他應該回去了,這件事也應該成為他人生裏的小插曲,翻過去也就完了。

但是緣分未盡,幾日後,他又遇到了那位小姐。

他與寒煙寺的住持有過一些交情,恰好有一件事需要去寒煙寺一趟。

那日剛好下雨,上山的路被封了,泥石封路,暴雨傾盆,他被困在山下一間客棧裏,恰好又遇到了她。

她穿著一件素色羅裙,發間只戴了一枚玉簪,看上去素凈極了。

只是她的容貌太過驚艷,一進門就吸引了店裏大部分人的目光。

他也不例外,視線總是落在女子身上,不經意間還總能對上她的目光。

他覺得她有些熟悉,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。

就在這時,鄰桌的兩個大漢酒意上頭,竟然大庭廣眾下對她動起手來。

“這小娘們生的好俊俏,讓哥哥疼疼你。”其中一人滿口汙言穢語,說出來的話極其難聽。

周圍的人不禁露出同情惋惜之色,那兩個大漢一臉兇惡相,其中一位還背著一把大刀,看起來一點都不好惹。

爭執間,眼看少女就要受到□□,薛長白看到那雙濕漉漉的瞳孔裏染上了絕望,他心念一動,終於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她。

是那只小白兔。

大漢見即將得逞,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,可他的笑方才顯現出來,手腕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,下一刻,鮮血淋漓,他的手腕被人廢掉了!

“啊啊啊!!!”

客棧內傳來一聲慘叫,客人們早就被嚇得躲了起來,大堂中只站著一個青年,那大漢反應過來,立馬明白自己是被誰砍的。

他們二人毫不留情的向薛長白撲過去,豈料薛長白只是簡單幾腳,二人便被踹在地上爬不起來。

薛長白並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裏,他目光移到了少女身上,看到她似乎受驚不小,恰好這時候,外頭跑來一位打著油紙傘的丫鬟,手裏拿著一個兜帽。

“小姐,奴婢買到藥了,只是這雨下的太大了,有幾味藥材浸了水,怕是不能用了。小姐您怎麽了?”丫鬟說到一半,才忽然反應過來小姐此刻看上去不太好,原本規整的頭發散開了不少,就連衣服也被人扯亂了。

丫鬟環視一圈,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一個人身上。

瞬間她眼裏積滿了怒氣,“又是你!你怎麽陰魂不散!”

薛長白一臉無辜,他攤攤手,示意與他無關。

“銀靈,我無礙。”一道虛弱卻有力量的聲音響起,薛長白楞了下,忽然覺得這聲音甚是好聽,他擡眸看了一眼,恰好瞥見那名少女捂著胸口輕輕咳了一聲。

丫鬟見狀,也沒過多糾纏,只是扶著小姐準備上樓上的客房。

“等一下。”薛長白忽然喊道。

他轉過身,目光戴著幾分隱晦不明的情緒,緩緩道:“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?”

丫鬟正要開口,那少女卻搶先一步道:“公子認錯人了,方才多謝搭救。”

銀靈不知想到什麽,倏地閉上了嘴巴,薛長白卻有些不依不撓,繼續道:“那不知小姐怎麽來報答我?”

銀靈暗罵了一句無恥,薛長白挑挑眉,不以為然。

“公子想要什麽?”她的眼神純白無垢,潔凈無瑕,清白的讓人不敢產生任何汙穢想法。

薛長白想了想,他似乎真沒什麽想要的,方才那話不過是脫口而出,現在倒真讓他有些為難了。

“我還沒想好。”薛長白如實道。

“那便等公子想好再說吧。”女子聲音裏沒有什麽情緒,似乎並未惱他的唐突。

他唇邊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,心想這個姑娘難道一直都是這麽好說話嗎?

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,寒煙寺裏大多都是清修之人,平常人來人往,很少有在這裏住下的。

薛長白住在這裏,是為了躲避仇家的追殺,而那位少女住在這裏,似乎是……因為他。

一來二去之間,他也摸清了她的脾氣,性格有些冷淡,並不是很喜歡與人交談,有時候一個人坐在窗邊,能看一下午的書。

薛長白覺得她有些新奇,他沒見過這樣的女子,在他的成長環境裏,母親是父親的妾室,卻因家境不好被大夫人常年打壓,母親性情懦弱,大夫人性情跋扈,但她們二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,那就是爭得父親的寵愛。

眼前這個女子,一副冷淡不好接近的模樣,與他見過的很多人都不同。

他住在她的隔壁,平常只不過一墻之隔的距離,有一次,正好是深夜,隔壁忽然傳來一陣緊張急促的腳步聲,他心下一驚,以為是進來了賊,當即拿起劍就沖出了房門。誰知剛走出大門,就看到銀靈焦急不安的面容。

他心裏一沈,一種病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。

銀靈幾乎是哭著說,原來是她的小姐犯病了,寒煙寺裏住著的大夫恰好有事外出了,而若是此刻下山去尋大夫,一來二去,少不了要耽誤些功夫,她怕小姐撐不了多久。

薛長白聽得有些心驚,忽然反應過來,自己身邊的侍衛學過些醫術,雖然不算精通,但是也可解這燃眉之急。

一切都是那麽湊巧,那是這些日子他第一次踏進她住的院子。

院中桂花飄香,此刻卻彌漫著一股中藥氣息,他擰了擰眉,猶豫了片刻,走進了那間屋子,屋子裏薰著香,香氣有些刺鼻,他腳步停在屏風後,倏地聽到了一陣咳嗽聲。

而後像是過了很長的時間,薛長白目光裏充滿了好奇,他覺得有些不自在,不知是心裏別扭還是看到屏風後的光景緊張。

他從沒有看自己足尖那麽長時間。

他走了出去,外面的風吹散了他雜亂的思緒,過了一會,侍衛從裏面出來了,而後是銀靈,銀靈對他很感激,連忙要行禮,薛長白覺得有些意外,這個丫鬟從來都是對他嗤之以鼻,如今居然肯對他行禮,看來那位小姐對她確實十分重要。

忠仆難得,他沒受她的禮。

大約過了三日,他在院子裏習劍,忽然聽到叩門的聲音。

薛長白有些意外,直到門被打開,他微微挑眉,更加意外了。

一襲天青色絨裙,外面披著一件紅色鬥篷,她明明是淡雅冷漠的氣質,此刻卻被襯托得多了幾分明艷,薛長白一時有些楞住了,還是對方率先打破了尷尬。

“請問是薛公子嗎?”

薛長白下意識點了點頭,心裏只覺得這姑娘的聲音真是分外動聽,讓人耳邊酥酥麻麻,一時間他竟忘記了回應。

等回過神來,竟是已經過了好些時候。

“那日多謝你的搭救,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,一點心意還請笑納。”

薛長白更是有些意外了,不明白此舉是何用意,但他看到眼前人嬌羞的面容,心裏卻倏地迸發出一陣強大的驚喜。

難不成,她對自己……

薛長白連忙收下,烏金西沈,他躺在羅漢床上,腦袋裏不時回想今日見到她的那一幕,他很確定,自己對她產生了特別的情愫,就是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像他這樣,心思被牽動,一整天都覺得想要跑到那邊去,想知道她在做什麽。

薛長白的念想沒有落空,幾日後,他又收到了一個香囊,這下可落實了他的猜想,她對自己有情。

二人的緣分未曾盡,只等薛長白回家後,上門提親即可,只是未料到,回去後會發生那樣大的變故。

寒煙寺裏的那段日子幾乎是他人生最好的光景,他是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,有自己的珍視之人,也憧憬過自己以後。

只是那場變故來得太突然。

衢州薛家,最初是靠做生意發家致富,後來家中漸漸有人入朝為官,百年財富積累下來,薛家已經成為富可一方的世家大族。

而徐氏,卻是讀書清流世家。

他的叔父薛啟,當時是京中掌管神兵營的統領,而徐叔年,徐家家主,卻在朝中屢次彈劾薛啟濫用私刑,不分奸邪。

薛啟與徐叔年在朝堂上鬥得火熱,他那時想要在父親面前出頭,想得到父親重視,又恰好得知徐叔年一樁不為人知的隱秘舊事。

他那日受傷就是掌握了徐叔年的把柄才被人追殺,只是湊巧翻進了徐家的宅子,這些事他當時並不清楚,只是以為他的心上人不過是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兒。

誰能料到,竟是他親手讓她家破人亡。

罪證被呈上去時,聖上大怒,徐叔年昔日私自放走朝堂要犯,證據確鑿,他辯無可辯,聖上革了他的職,判他的族人流放。

薛長白再次得到心上人消息後,已經是三個月之後了,他生了一場大病,頭腦發沈,一直夢到有一名女子哭著質問他為什麽要那麽做。

她看起來可憐無助,卻仍舊用帶著恨意的眼眸望著他。

她永遠不會原諒他了。

……

記憶回攏,薛長白閉了閉眼眸,忽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,這些年他沒有一刻安枕,當年在聲明顯赫的薛家,他一步步踩著鮮血與屍骨才坐到了如今的家主之位,心裏的柔軟早就被磨得幾乎沒有了。

若說唯一能觸動他的,也就是當年驚鴻一瞥,他那時像個毛頭小子,魯莽卻執著。

他只是沒有料到,她那樣恨他,卻生了他的孩子。

薛長白想到那日在長街上遇到的那個人,眉眼像極了她,氣質卻與她沒有半分想象,記憶中的女子溫婉動人,他卻處處透著鋒銳與危險,像一柄未出鞘的劍,不知鋒芒但卻不敢靠近。

他忽然有些頭疼。

這個孩子不好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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